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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藏采蘑菇的日子里

川藏线旅行中第一次采蘑菇应该是在理塘大草原上吧。那天,老婆因为一点小事儿和我生闷气,一大早就带搭不理的。我自己感觉无聊至极,便走出酒店走过街道,从街对面的一个小巷子里穿了过去。路过几户人家的围墙,轻而易举地走出了县城。

工布江达的秋色如画

前面是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平坦得像呼伦贝尔。大约在十多公里之外有一些延绵不断的山峦,最高的那座山上还有一点儿残雪。牧草浅浅,齐脚踝那么高,遍地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朵。我漫无目标地在草原上走了大约两公里,感觉有些疲惫,便坐在一个水泥井盖子上喘着粗气,茫然地注视着远处的风景,心无一物。

风和日丽,天空湛蓝纯净,只在天边有些淡淡的低云。一只鹰在头顶上盘旋,我忽然觉得它和我一样孤独。几头黑色的大牦牛在附近悠闲自得地吃草,看见陌生人,又往远处走了走。

在森林里采蘑菇

跨过一道小溪,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发现草地中央有一片沙地,大约半个足球场那么大。我惋惜这么好的草原上竟然长了一个“疤痕”,又联想到过度放牧引起草原沙化的环保问题等等。忽然,我看见那些沙地上有几个白色的圆球,像鸡蛋那么大。急忙跑过去捡了起来,仔细一看好像是蘑菇。放到鼻子底下闻闻,有种蘑菇的芳香味儿。走南闯北多少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球形的蘑菇。

再四处观望,又发现了许多,于是急忙捡起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裤子口袋塞满了又装上衣口袋,最后,手里还拿了几个。然后准备回酒店搞个明白。

半道上遇见两个十来岁的藏族男孩学骑自行车,我问:“小朋友,这个蘑菇能吃吗?”

一个说:“不知道啊!我没有吃过。”另一个说:“这个蘑菇有毒。”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揣着蘑菇回了酒店。把蘑菇往桌子上一倒,他们像高尔夫球一样四处乱滚。

“你捡这什么玩意儿?”老婆终于开口了。

“蘑菇啊!不知道能不能吃?”我说。

“闻着味道还不错,”她拿了一个放到鼻子底下,好像忘了生气的事儿。“百度一下就知道了。”

我也打开手机,用另一个APP搜索一番。最终我俩查询的结果基本一致:马勃菌,非常美味的一种蘑菇。

又从抖音上搜索,得知当地人叫它牛粪菌,根本不吃。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正好昨天买的五花肉还剩一点儿,老婆便做了一盘蘑菇炒肉。鲜蘑入口滑腻,劲道耐嚼,还有种煮鸡蛋的鲜味儿,咬一口永远难忘。于是乎我又认识了一种新的菌种,盼望着以后的旅行岁月中天天都能有幸吃到。

可奇怪的是后面的旅程中,无论是穿越草原还是森林探险,再也没有遇见这么新鲜的马勃菌。有时偶尔在丛林里巧遇,只见它们颜色已经发黄,用手轻轻触碰,只见“啪”地一声爆裂,一股黄色的烟雾从裂口中喷出,在空气中弥漫,仿佛阿拉伯神灯显灵了。我想大概是过了采拮马勃菌的日子了吧。

在以后的徒步过程中偶尔也会在路边看见一两株奇怪蘑菇,一是数量太少,二是害怕中毒,便没有下手。只到后来在然乌湖休闲的那些日子里又一次见到了许多漂亮的蘑菇。

那天我和苏果儿父女俩去爬然乌湖对岸那座雪山,晚上下山回营地的半道上路过一片云杉林,小苏说:“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蘑菇,要不我进去看看?”

“可以呀!”一路从海拔4800米的高山上下来,我实在懒得动了,“我和果儿在外面等着,你自己去行吗?”

“我也要去。”果儿说。

“那里面有个大灰狼,你老实呆着吧。”我拽着她坐在森林外面的一块大石头上。

采到一个牛肝菌

不到半个小时小苏就从森林里出来了,手里拎着的白色塑料袋里装满了蘑菇,大约有三、四斤的样子。我打开看了看,个个有馒头那么大,有白色的、黄色的、粉色的和红的,颜色鲜艳,形状各异。可惜的是当时我不太懂,其实大部分都可以食用。

“里面还有好多好多呢,不知道能不能吃。”

“回营地问问教授吧,他兴许知道呢。”我说。教授是云南人,非常喜欢吃蘑菇,也经常到森林里去釆拮。并且他又是理工硕士出身,对于大自然的奥秘比我这个文科生了解得更透彻。

从山坡上下来,过然乌湖大桥的时候又遇见两个成都人。“你们采到菌子了?”他们问。

“都这样的,不知能不能吃。”小苏给他们看了看。

“白色的这个是石灰菌,不能吃。别的都可以吧!”其中一个人说道。关键是最后那个“吧”字,说明他也不太肯定。

回到营地,教授把小苏采集的蘑菇挨个都摆在桌子上,一个一个仔细研究。“这个黄色的我还真没有见过……这个粉的好像不能吃……这个嘛,最好扔掉……还有,真不好说。”

“你不是经常采野生蘑菇吗?”我问。

“可是,这西藏的蘑菇和云南的蘑菇长相也大不一样啊?”

老婆从小生活在东北,对野生菌情有独钟,看着这么一大堆新鲜的蘑菇,实在不忍心丢弃,便拿来手机百度一番。然而,没有搜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不是“土豆”,就是“红薯”,最靠谱的结果是“蘑菇”。

最终,教授说:“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还是扔掉吧。因为然乌镇还没有好一点的医院。”

我忽然想起了网上有一个关于吃蘑菇的段子,那就是吃蘑菇必须三熟:一是对蘑菇要熟悉,不能见什么都吃;二是烹饪必须熟透,不能吃半生不熟的;三是去医院的路必须熟悉。我们除了第二条可以做到,其他都无法如愿。

看着一大堆未知的美味进了垃圾袋,小苏脸上流露出一丝丝遗憾,我则流露出了对小苏辛勤劳动的同情,而老婆流出的是口水。

从那以后,即使看见再美丽的蘑菇也不动手采摘。与其拿回来扔进垃圾桶,还不如让它在山野里自生自灭,起码让有机物在大自然里自行循环。若蘑菇在天有灵的话也会感谢我,让它在美丽的森林里圆满地过完一生。

但是老婆一路上对蘑菇的兴趣有增无减,每次去山里徒步或者街上漫步她总是不放过每一寸草坪和绿地,须得仔细搜寻一番方才罢休。记得有一次在工布江达排队做核酸的时候她竟然在路边的花坛里发现几株白色的小蘑菇,菇伞下垂,就像穿白色连衣裙的小人儿,样子可爱。

“这个我认识,”她一把摘了下来,“叫鸡腿菇。”

回家后和青辣椒炒在一起果然美味,就是量太少,我俩一人一口就没了。

我们租住的房子后面有一个大院子,是以前的县幼儿园。静默期间四川的一个工程队临时住在里面。后来机缘巧合与他们认识了,其中有两个女工和老婆谈得颇为投机,她们告诉我们,附近一山沟里有好多当归,等解封了带我们去挖。其实挖不挖当归在其次,能和一帮新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山里徒步本身就是一件超级开心的事儿。

后来终于等到了静默期结束的那一天,我们相约去附近的山里挖当归。沿着小河在丛林里搜寻了两公里,只找到了几根火柴棍般粗细的药材。然而谁也没有当回事儿,因为从囚禁中忽然放飞于大自然的怀抱里,每个人都开心得难以自禁。大伙儿说说笑笑,半天就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老婆忽然发现一株大蘑菇,有二十厘米高,蘑菇杆像葱白一样粗,咖啡色的伞呈半球形。闻起来一股野生菌的清香味,预感肯定属于善良之辈。但是谁也不敢说可以食用,毕竟人命关天嘛!

回到住处,我俩打开手机又一番搜索,我还给罗教授发了一张图片。罗教授已经回到了云南,正在昆明附近隔离呢。他回复:“看样子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必须高温烹饪,千万不可半生不熟。”

老婆还是不放心,拍完照片发了个朋友圈,一会儿功夫各种反馈意见从全国各地飞来。我看了一眼,意见分两种,一种说可以吃,一种说不能吃,各占一半。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找到确切的答案了,它叫牛肝菌,也叫美味牛肝菌。听这名字,味道肯定差不了。并且和图片上的一模一样,几乎可以称做双胞胎。

穿越丛林

根据教授的建议,我先放进油锅里炸,然后再放进水里煮,最后再和肥肉辣椒炒在一起。这样倒是安全了,可惜美味全无,由于煮得太烂糊,筷子都夹不起来。

“过度烹饪,”老婆说,“好东西都让你给糟蹋了。”

“起码证明可以吃啊!”我说,“等哪天我们再去山里找找看。”

“哪能那么容易?费了多大劲儿才捡一个。”

然而事情总是出人意料,惊喜往往在不经意间忽然降临。

我们租住的小区南边有一个高台,大约高出城区一百多米,高速公路从那上面经过。老婆有时晚上闲极无聊,爬在窗口上望着高速公路,数着又有几辆汽车去往拉萨方向了。

我打开手机从卫星地图上仔细查看,发现那里有大片的森林,并且还没有村庄。自从拉萨疫情以来,各个村口严防死守,禁止外人进入,下面有村子的山肯定上不去。

“要不明天我们去那里看看?兴许可以发现好多好多蘑菇呢!”我和老婆商量。

“哪里有那美事儿?恐怕早让别人摘完了。”老婆说。过了片刻她又问:“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上去的路啊?”

“从地图上看,”我拿着手机指给她,“这里有一条小路,一直通往森林深处。”

“会不会遇见熊?”自从上次在果园沟青杠林里偶遇小熊,一说要去森林她总是心里发怵。

“不会吧。我们不用走太远,到林子里多制造出点动静来。”

终于等到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俩吃过早饭便早早出发了。穿过南过境路,根据卫星地图在茂密的灌木丛里找到那条羊肠小道,费了一番周折终于爬上了那个高台地。路上还让荆棘把手划了个口子。

仔细观察,这片地方应该是很久以前山谷里的泥石流造就的冲击扇,森林茂密,植被葳蕤,一直伸展到四五公里之外的山谷里。那里山高谷深,远远望去幽暗又神秘。

我们沿着一条小溪往山谷深处探索,溪边是茂密的白桦林和带刺的灌木。林子里阴暗潮湿,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落叶和腐殖质,还有稀稀落落的小草。四周一片宁静,除了潺潺的溪流没有别的动静。

“看,这什么?”老婆忽然喊了一声。

拨开野草,在一簇灌木下面发现几株新鲜的蘑菇,有手掌那么大,呈粉红色。

“还真的有啊?”我摘下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野生菌的味道。再仔细看看,和在鲁朗镇的时候四川人采的青杠菌一模一样。“这个能吃。”

其实毒蘑菇在整个蘑菇界只占很少很少一部分,但是,在过去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每当听到蘑菇中毒事件,都会在脑海中无限放大。久而久之,仿佛是个蘑菇都有七分毒——当然了,人工种植的除外——然而它也没有野生菌的香味啊!

在白桦林子里继续搜寻,在落叶中又发现不少形状各异的蘑菇,有的颜色特别漂亮。有两株蘑菇呈淡淡的紫色,放到鼻子底下,有一种强烈的腐殖的味儿,特别呛人。

“这个肯定不能吃。”老婆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一株装进塑料袋里。“回去都检验一下。”

还发现一株蘑菇,上面的小伞鲜红,并带有许多斑点,而蘑菇杆则是白色的。

老婆说:“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我小时候就知道。”

“那就放它一条生路吧!”

前面是一片白桦树和灌木丛混杂的林带,森林更茂密,也更幽暗,当然蘑菇也更多。我在前面带路,老婆紧随我身后,忽然她毫无征兆地一声长啸,吓得我一哆嗦。

“怎么啦?你……”我急忙回头四处观望。

“你不是说在森林里要多制造动静吗?”她如无其事地说,“我只想吓唬吓唬狗熊。”

“你吓着我了!我还以为谁把你尾巴咬住了。”

穿过密林,前面是一片林中草地。中午的阳光当头照耀,一扫林子里的阴冷,浑身暖烘烘的。老婆又大叫一声:“哎哟妈呀!这是外星球吗?”

“又怎么啦?”

我回头一看,这片不太大的草坪上长满了蘑菇,而且全是美味牛肝菌。大的如碗,小的像杯盖,一个个生气勃勃,茁壮成长,在阳光下就像一朵朵鲜花儿。

“今天运气咋这么好呢?咋就这么好呢?”老婆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急忙弯腰去采拮,一会儿就采了两大塑料袋。塑料袋装不下了,她把多余的又塞进我的小背包里。还是装不下,我们又把那些不太新鲜的、长了虫子的拿出来扔掉。

我还发现一个奥秘:那些可以吃的蘑菇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儿虫眼,或者有被小动物啃食过的痕迹;而那些气味刺鼻的蘑菇则完好无损。这下心里更有数了。

我说:“可以回家了吧?再摘也拿不了啊!”

“走吧!”老婆信心满满,“过几天再来。”

回去的半道上遇见两位当地的藏族兄弟,我拿出来给他们看,“这蘑菇能吃吗?”

“这个菌子嘛……噢!我们不吃的。”一位说。

“这个不能吃。”另一个说。

后来我了解到,当地人只认松茸,也有人用牛肝菌做蘑菇酱,其他的蘑菇一概不碰。倒不是因为有毒没毒,而是他们认为口感欠佳。街上土特产店里的老板则告诉我们:“山上的野菌子可不敢随便乱采,前年曾经毒死过人,也是外地来的游客。”说得我们心惊胆战,不知道是真是假。

路过红豆宾馆的时候,宾馆老板问我们:“你俩又干嘛去了?”

“上山采蘑菇去了。”老婆自豪地掏出一株牛肝菌给他看。

“下次叫上我啊,呵呵!”

“只要你能爬上山去。”老婆说。

回到住处我俩关于蘑菇怎样吃和吃哪个讨论了大半天。一共五六个品种,除牛肝菌之外其他的都未曾品尝过,一旦入腹,凶吉难测。最终我们决定每一种拿出一个来,一起放进高压锅里煮十分钟,然后再分别食用。

蘑菇煮好了,老婆刚要伸手,让我拦住了。“咱俩总得留一个活口吧,万一有个好歹,得有人打120啊!”

看着她那一脸庄重的神情,我忽然哑然失笑。以前曾经讥笑日本人为了尝一口河豚肉而丧命的事儿,现如今我是不是也一样愚不可及?可仔细想想也不尽然。这不仅仅是吃蘑菇的事儿,也不是只为一饱口福,用时髦的话说,吃的是一种情怀。没花一分钱,自己到山里采的蘑菇,又自己烹饪,既品尝美味,又掌握了一门知识,要的就是这个过程,这种体验感。

蘑菇吃完了,味道都差不多。就连那个有霉味的蘑菇也尝了一口,还是一股发霉的味道,但是肯定没有毒。老婆每隔几分钟就要问我一次:“有什么感觉?肚子疼不疼?想不想吐?”

我说:“刚才大意了。”

“怎么啦?”她有几分紧张。

“现在写遗嘱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老婆撇了撇嘴。“就你?穷得屁都挤不出一个来,有啥可嘱咐的?”

还好,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没有一点事儿。我得出的结论是,这山上的蘑菇只是口感差异而已,只要做熟了都可以食用。但是,这只是我的个人体验罢了,万万不可推而广之。因为这山上的蘑菇太多了,我也不能做到个个都尝一遍。而且那些颜色异常艳丽的蘑菇,我也没敢触碰。而且我从网上还看到一则消息,说是云南有一种毒蘑菇,误食之后,第七天才有症状。不知是否只是一种传说,但愿我不是那个倒霉蛋。

拉萨解封还遥遥无期,在等待的日子里我们又去了山里数次,每次至少能采五六斤蘑菇。吃不完就切成薄片,放在阳台上晾干,准备回家后送给亲友们一尝新鲜。只是随着末秋的降临,西藏的气温越来越低,森林里一片金黄,美轮美奂。不过,可采的蘑菇却越来越少了。最后一次才捡了四五个小青杠菌,还不够炒一个菜的呢。

我们还带着红豆宾馆的张老板去过两次呢,他虽然来工布江达两年有余了,还从来没有上过山。那天他也采了不少,不过下山后又都给了我们,可能是害怕有危险吧,我想。

“山上玩一玩就挺开心的,呵呵!”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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